雪后初霽,彩徹區(qū)明。一襲銀裝,天地一線。草木結(jié)茸,村野寧靜。
下了好幾天的雪,天才憋出來一場暖和陽來。一路上白雪皚皚,我獨(dú)自一人輕擁一份冬的靜美:聽風(fēng)起雪落,看暖陽落在身上。寒意薄瘦,卻又淺淺而暖。
小溪邊,幾窩蒲公英躲在雪堆里,率先開了花,冒出毛茸茸的花朵,白茸茸的,像油畫里輕點(diǎn)的一小筆。
野生的蒲公英,誰舍得花費(fèi)幾分心思去探望一番呢?少有人的,我打它們身邊路過,人家都不愿意看我一眼,它們可不管世人的作態(tài),在雪地里兀自開得手歡天喜地。
有風(fēng)偶爾來湊湊興,蒲公英們野慣了,便毫不客氣,駕在風(fēng)的身上,御風(fēng)而行。它們隨遇而安,既來則定,四海為家,落地生根。在貧瘠的巖石上,在肥沃的土地上,它們都能開出花來。生命是它的,它要活得如火如荼。
還沒轉(zhuǎn)過一個(gè)山頭,陽光像一群剛擠出教室門的小姑娘,就呼啦啦地就來了。我總覺得,這個(gè)時(shí)候的陽光跟燕子最相似,一路穿花般亂飛,路過的人一看,腦子里立馬就蹦出三個(gè)字“熱騰騰”。
似乎是感應(yīng)到了暖陽的照撫,躲在雪窩里睡覺的小草萌動(dòng)了;冰面下沉睡的河流悄悄醒了;連掛滿雪茸花的枝丫也在暗地里伸拳踢腿,樹的表皮上蹦出幾個(gè)綠色的小拳頭,針尖大小的綠,湊近看,水嫩著呢,仿佛吹彈即破。
我喜歡暖陽,如果再加上一個(gè)冬天,想想都美。在這寒流肆意的山海,四季輪替的人間,它是那一場靜悄無憂的期許,也是一場光陰可待的美好。
冬日里的陽光,不再那么熱浪翻滾,不再那么盛氣凌人,不再那么灼人刺眼,而是變得溫順和美起來。陽光照在臉上,像夏夜里慈母手中的蒲扇,輕輕地為你送來一絲絲的清涼,是那么的舒爽。
陽光灑在人身上,如溫室里培育莊稼的溫床,身心蕩漾于溫暖中,暖身暖心;陽光灑在江面上,江面上突然就燃燒起一縷縷金色的火焰,似在眩耀冬給它的溫暖;陽光照在樹葉上,與雪花、露珠在親昵、在交融,如春姑娘眸子里的一汪春水……
哦!冬日的陽光是溫暖的,是溫柔的,是妖媚的,是迷幻的,也是最公平的,世間萬物雨露均沾。
如果說雪花是冬天里期盼已久的希冀,那么難得的暖陽,便是人生路上無可替代一份饋贈(zèng),似母愛慈祥的目光,溫暖著我走過了年少,而后躲在陰暗的角落里,偷偷地伴著我走過人瑣碎,日常朝暮。
暖陽下,一個(gè)包著白頭巾的老婦人,蜷曲著身子,窩在屋檐下角落的草堆里,仰著頭,望著馬路的盡頭,不動(dòng),眼睛卻全程放精光的樣子。
有人路過,好奇的人便問:“幺媽,你又在看啥子哦?”那漏風(fēng)的門牙擠出幾個(gè)字:“在想,哪些迷了路的鳥兒要是在外面找不到回家的路,又沒有吃的,又沒有穿的,怎么熬過這個(gè)數(shù)九寒天哦?!?/p>
問的人見沒有趣,連好奇心都沒有了,抽身就走。老婦人也不怪,還不好意思地陪著笑。問得多了,老婦人便不再作答了,繼續(xù)看著路與天的延伸處。只是心里打著結(jié):“黑牛這娃,啥子時(shí)候能回來哦!”
屋檐后,一棵粗大的歪脖子洋槐樹的枝枝丫丫上,開滿一簇簇白色小花朵,一朵朵向上而開,那是一層層酥雪堆積而成的小花朵。是隔著三世輪回的雪花們與老槐樹重逢了,是游子從遠(yuǎn)方回到母親的懷抱里了。
老槐樹馱著她們,馱著陽光,積蓄了三世輪回的故事,陽光看著她們笑,她們有得聊啊!
見她們母子泡在一方暖陽里,母慈子孝,簡素溫馨,好治愈!好完美!走不遠(yuǎn),回頭,暖陽暈開視線,她們的身影漸漸模糊,漸漸消失在暖陽里……
冬日的里暖陽,很迷幻。
冬日陽光,淺淺而暖。她于風(fēng)雨里,為我捎來生的希望;于某個(gè)不經(jīng)意間,悄悄融化了人生道路上的冰霜;也會(huì)在每個(gè)早起的日子里,溫暖起我疲累的身心……
鄒謇,祖籍四川渠縣,現(xiàn)居重慶。著有散文集《淡淡的槐花香》、《半壺老酒,邀月對(duì)坐》等,長篇小說《陰陽跨界人》、《太醫(yī)令》、《僰醫(yī)》等共計(jì)600多萬字。作品多見于各大網(wǎng)絡(luò)平臺(tái)、雜志,多家平臺(tái)簽約作家,文章錄入百度漢語、中考題庫、各大院校圖書館作為參考文獻(xiàn)。生性淡泊,眾生見我類草木,我見眾生是眾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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