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，我的榜一大哥來到我的直播間，我用夾子音熱情地道：「歡迎蝙蝠俠哥哥～」
然后，榜一大哥說：「之前給你打賞的是我兒子，他未成年?！?/p>
我：？
「把錢退了吧?！?/p>
我：？？？
1、
「柚子，你直播間這幾天的流量數(shù)據(jù)不行啊，你那榜一大哥怎么回事？我看好幾天沒來了，你是不是沒維護(hù)好？」
晚上直播結(jié)束后，我收到了來自運營的「慰問」。
「不知道啊，也許人家最近忙吧。」
隨手發(fā)完之后，我打了個哈欠準(zhǔn)備去卸妝洗澡。
相比起運營的焦慮，我倒是不慌。
結(jié)果運營立刻又給我打個電話過來，說我這樣懈怠的態(tài)度是不對的。
「榜一大哥也是要掙錢的嘛，哪能天天都有空守著我？再說了，這行業(yè)這么卷，榜一大哥就算爬墻也是正常的，我哪能強(qiáng)留？他要來，我就高高興興迎接，他要走，我也只能歡送。格局要打開?！?/p>
可能是我腦子太清醒，給運營說沉默了，放棄了繼續(xù)給我洗腦。
我做直播大概有半年時間了。
剛開始只是想搞個副業(yè)，因為我原本的設(shè)計狗職業(yè)壓力太大了，那點兒可憐的腦細(xì)胞已經(jīng)被甲方壓榨了個干凈。就想找點兒別的事情轉(zhuǎn)移一下注意力，排解一下壓力。
當(dāng)然，更主要的是我在網(wǎng)站上一搜兼職，出來的全是主播招聘，我也沒得選。
在一眾花里胡哨的公司里，我選擇了一家牛皮吹得不那么兇的。
因為擔(dān)心被熟人看到，所以我不露臉，直播時必須得戴著口罩。
再加上我也沒什么才藝，就是嘴碎，能胡編亂造點兒八卦段子，勉強(qiáng)再唱唱歌。所以，我的流量一定是很差勁的。
但我不在意，反而播得很開心。每天下班之后對著幾個陌生人一通瞎逼逼，確實還挺解壓的。
但，我沒想到就這樣，我還能收獲一枚豪氣的榜一大哥。
大概是在我直播一個月左右的時間，這位叫蝙蝠俠大爹的大哥開始關(guān)注我的直播間，不到半年時間，給我刷了兩百多萬的禮物了！
我原本還擔(dān)心來著，怕是要潛規(guī)則我，讓我跟他線下見面提出一些不軌要求之類的。但是這位蝙蝠俠大哥品性很端正，每天只會按時來到我的直播間，給我刷禮物，給我的段子瘋狂捧場，跟我說過最多的話就是「哈哈哈哈哈哈哈」。
我的運營說這種大哥他也從沒見過，覺得我是走狗屎運了，說我是主播行業(yè)的天選之子，讓我好好加油，以后月入百萬不是夢，比打工強(qiáng)多了！
即便我是一個理智的工科生，在面對這樣屢次三番的洗腦以及每月比我正職多好幾倍的收入之后，我飄了。
我把工作辭了，專心地搞起了我的直播事業(yè)。
到了現(xiàn)在，即便沒有榜一大哥，我的收入也還算可觀。但要是有榜一大哥的加持，那我就能快一點走上小康致富之路。
所以仔細(xì)想想，要真沒了榜一大哥，還是會挺惋惜的。
但我也沒有私下加過他的聯(lián)系方式，即便是想維護(hù)，也無從下手啊。
好在第二天，榜一大哥回歸了。
看到那個熟悉的 ID 頂著亮閃閃的皇冠開著騷包小跑車進(jìn)入直播間，我調(diào)整起狀態(tài)，用剛學(xué)會的夾子音熱情道：「歡迎蝙蝠俠哥哥，好久不見了呀！」
蝙蝠俠大爹：「之前給你打賞的是我兒子，他未成年?！?/p>
我：？
「把錢退了吧?！?/p>
我：？？？
2、
我頂著滿頭的問號提前下播了。
托這蝙蝠俠父子的福，直播這么久，我第一次踏入了公司的大門。
難得公司還成立了一個小組專門解決我這次的事件。
新聞里不乏經(jīng)常刷到有未成年擅用父母的錢給主播打賞的事件，數(shù)額一般都是幾千到幾萬不等，六位數(shù)的都極少，七位數(shù)的我這應(yīng)該是 TOP 前三了。
自信一點話，應(yīng)該是頭一個。
我火了，以這種方式。
根本笑不出來。
按照現(xiàn)在的規(guī)定，這種情況是需要把錢退給人家的。
就好比我中了一張彩票，因為這張彩票我辭掉了原來的工作，走上了另一種人生，結(jié)果半年之后跟我說彩票不是我的，錢得還。
這他媽誰受得了？
我受不了。
所以在他們開會的時候，坐在角落旁聽的我忍不住口吐芬芳了。
「我操他 XXXXXX，這么長時間他都沒發(fā)現(xiàn)他錢被兒子刷走了嗎？？？這是什么智障 XXXXXX！」
空氣安靜了幾秒。
我的運營震驚地看著我，然后咽了咽口水說：「柚子，你的格局呢？」
我冷笑：「沒有了，那玩意兒誰愛要誰要?！?/p>
「柚子姐，你別急，我們聯(lián)系到了當(dāng)事人來公司協(xié)商，這事兒應(yīng)該還有轉(zhuǎn)圜的余地。也許不用全額退還的?！沽硪粋€工作人員說。
我臉色稍微緩了緩：「真的？」
那個工作人員點點頭，又搖搖頭，眼神復(fù)雜地看了一眼我身后的方向：「本來是真的，現(xiàn)在不一定了?！?/p>
我順著她的眼神回頭一看，一個身形修長容貌清俊的男人牽著一個可愛的小正太站在玻璃門外。
他神色淡淡的，透著幾分冷漠。
我怔了一瞬，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。
好險，還好戴了口罩。
我的運營打開門迎他們進(jìn)來，笑得十分諂媚：「陳先生，你什么時候到的？」
他輕飄飄地睨了我一眼：「大概在她說那玩意兒愛誰要誰要的時候?！?/p>
……
也就是說我后面罵他的話全被聽見了。
其他人的臉色也都不太好看。
小正太圓溜溜的眼睛一直盯著我，見我看過去，還拼命揮動他的小爪子給我打招呼。
誰能想到「蝙蝠俠大爹」竟真的就是這么一個小屁孩呢？！
我深吸一口氣，撿回了剛才被我丟掉的「格局」。
站起身來誠懇地對這位「陳先生」鞠了一躬：「抱歉陳先生，剛才是我情緒上頭口出狂言冒犯您了。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，我這個粗魯慣了，就是逞一時口嗨，真的很對不起。」
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：「你倒是能屈能伸?！?/p>
那眼神，我?guī)缀醵家詾樗J(rèn)出我了。
誰又能想到，「蝙蝠俠大爹」的爹竟然是我的前男友陳宴初呢！
我閉了閉眼，暗暗攥緊手指，再次鞠躬：「真的很抱歉陳先生！」
過了片刻，才聽見頭頂那人清冽的嗓音：「坐下聊?！?/p>
接下來的時間，幾個工作人員在輪番跟陳宴初溝通，我則神游天外。
此時此刻，我只想原地消失。
3、
我以為這輩子不會跟陳宴初再有交集了。
即便是有，那最多也只可能是在什么離奇偶遇的場合里，我大大方方和他相視一眼，擦身而過。
但現(xiàn)在這個場景，比離奇還要離奇。
我跟陳宴初是大學(xué)時候在一起的，在我還不知道他家境的時候，他就已經(jīng)是一個發(fā)光體。但彼時我們互相喜歡，相處甜蜜，加上我自認(rèn)為自己也不差，長相不說驚為天人，也算得上小家碧玉。
學(xué)習(xí)也還不錯，努努力也能博一個不錯的未來。畢業(yè)之后五到十年攢個 B 市的首付應(yīng)該是沒問題的。
所以我對這段感情還很有信心。即便面對一些閑言碎語也自動忽視。
直到后來我發(fā)現(xiàn)我跟陳宴初之間的差距并不是什么小山溝，而是我一輩子無法跨越的鴻溝。而我那些所謂的未來規(guī)劃，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。
我的骨縫里開始冒出密密麻麻的自卑感。
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直面降維打擊，也是第一次那么否定自己。
經(jīng)過一段時間的情緒內(nèi)耗之后，我識趣地跟他分手了。
彼時為了我那可憐的自尊心，我分手的理由還說的是「膩了，不喜歡了」。
那種自卑給我?guī)淼膲阂职殡S了我很久很久，我想之所以后勁這么大，是因為我太在乎他了。
這幾年因為工作壓榨了我?guī)缀跞烤Γ乙矟u漸被社會磨礪成一個成熟的大人，那種感覺也逐漸消失。
但現(xiàn)在，它又出現(xiàn)了。
我——
成了一個庸俗的娛樂主播，「騙取」他兒子給我刷了百萬禮物，事情敗露之后，我同他對簿公堂，被要求退還錢款。
這種低位和落差，比當(dāng)初知道我們家境懸殊時更讓人尷尬。
而且，他結(jié)婚了，還有了兒子。而我，連這一點也落后他。
我只能瘋狂祈禱他不要認(rèn)出我。
「柚子阿姨，你不直播的時候也戴口罩嗎？」
小蝙蝠俠不知什么時候來到我身前，小手親昵地搭在我膝蓋上，睜著那雙好看純澈的眼睛好奇地望著我。
我暗暗咬牙：這家伙但凡在我直播間喊過一次阿姨，我也能多留個心眼兒啊！
「柚子阿姨，你身上好香。你比視頻里還要好看！」
我都沒摘口罩，你怎么看出我好看的？！我以為你一直欣賞的是我有趣的靈魂！
但凡他再長得高一點，丑一點，不那么像陳宴初一點，我都會對他口吐芬芳了。
但對著這個小家伙，憋著一團(tuán)火氣最后只能放了個啞炮。
「我能問問你為什么會給我刷那么多禮物嗎？」我盡量用溫柔和藹的語氣問他。
小蝙蝠俠歪著腦袋想了想：「我覺得你講的笑話很好笑呀?！?/p>
……
早知道，當(dāng)初就不該走講段子這條路！
一旁的運營也幽幽地瞅我一眼，好像在說：看吧，當(dāng)初我讓你走顏值擦邊路線你不聽吧。
「陳先生，咱們看能不能把退款金額再減一點？畢竟時間這么久了，我們也有很多運營成本。這件事情咱們也算雙方都有疏漏，您覺得呢？」
「正常來說你們是要全額退的，」陳宴初淡淡道，「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，這件事情我也有疏漏，所以酌情就減個二十萬吧?！?/p>
我撇撇嘴，他家那么有錢，怎么這么摳？
緊接著，他又說：「不過，這二十萬只能減免你們公司的部分，至于這位柚子小姐，我覺得她有不良傳導(dǎo)我兒子的行為，就算讓她長個教訓(xùn)了。」
？？？？
我瞬間暴走，蹭地站起來：「我不良傳導(dǎo)什么了？！」
陳宴初只是坐在那里，微微仰頭涼涼地看著我，氣質(zhì)矜貴優(yōu)雅，并不言語。
4、
我和他對視幾秒，忽然就失了氣勢，緩緩坐回去，咬牙道：「我還?！?/p>
陳宴初拿出手機(jī)，打開微信二維碼遞到我面前：「陳小姐加個聯(lián)系方式吧，稍后我把賬號發(fā)給你?！?/p>
我拒絕：「你跟他們對接就可以了。」
「我收款的話對公和對私是不同的賬號，所以你這邊我單獨跟你對接更方便一點。」
我還是不動。
運營戳了一下我的肩膀，假笑著說：「柚子你快加上嘛，后續(xù)有什么事也好及時溝通?！?/p>
我明白他的意思，是想讓我態(tài)度好點兒，私下再想辦法迂回一下，說不定能再減點兒錢。
我暗暗嘆息一聲，到底是不情不愿加上了陳宴初的微信。
陳宴初站起身準(zhǔn)備走了，小蝙蝠俠忽然開口：「爸爸，能不能別讓柚子阿姨還錢了？」
我頗為驚訝，看來這小家伙確實是我的真愛粉。
不過陳宴初沒什么溫度地吐出兩個字：「不能。」
說完，領(lǐng)著小蝙蝠俠施施然離開了。
隱約還聽到外面有人追著他問：「先生先生，我看你長相氣質(zhì)都很不俗，考慮加入我們公司嗎？我們一定全力捧你，下一個明日之星就是你！」
……
他走后，工作人員說：「唉，我們昨天確實跟陳先生溝通過，他那時候的口風(fēng)還是很松的，我想著減個八十萬是沒什么問題。估計就是聽到你罵他了，才改了主意?！?/p>
我低頭摳著手機(jī)殼，嘴硬：「罵都罵了，不減就不減唄，還就是了?！?/p>
等到回去查看余額的時候，我終于繃不住了。
這段時間賺到的錢，我裝修了房子，買了車，現(xiàn)在剩的錢根本不夠還陳宴初了。
他如果真能給我減個五十萬八十萬的，那還能行。但現(xiàn)在人都已經(jīng)得罪了……
車子到手就跌價，現(xiàn)在就算轉(zhuǎn)手賣了，也還是不夠。
唯一的辦法只能是賣房子了，但這樣的話我就是大虧。房子我是按揭的，而且今年房價跌得厲害，現(xiàn)在出手我鐵賠。
一想到直播了半年多，以前的鐵飯碗沒有了不說，房車也要賣掉，啥也沒撈到，還得倒賠錢，我心肝脾肺腎都疼。
我厚著臉皮找運營幫我想想辦法，看他們還能不能幫我跟陳宴初協(xié)商一下，再減點兒。
運營說：「陳先生今天明顯是對你不滿意，這事兒你得自己帶著誠意去協(xié)調(diào)?！?/p>
……
我把賬戶里的存款全部轉(zhuǎn)給了陳宴初。
陳宴初：「不夠。」
我：「我明天去賣車，款到了再給你一部分?！?/p>
那頭隔了好一會兒才回我：「錢花完了？」
也許只是普通的一句話，但就是莫名又戳到我那敏感的自尊心，所以我說：「本來也沒多少錢。」
陳宴初：「嗯。」
我懊惱地捶了下腦袋，怎么就這么軸，這個節(jié)骨眼上干嗎還跟錢過不去呢！
深吸一口氣，我到底還是跟金錢和現(xiàn)實妥協(xié)，也算是邁出真正跟過去和解的那一步。
「陳先生，能再給我減免一點嗎？畢竟都快半年了，這掙的錢我不可能一點兒沒花，確實不太夠了。」
陳宴初沒有一口回絕我，而是說：「見面談?！?/p>
雖然我很不想跟他再見面，但這也是唯一的機(jī)會了。
到了約好的那天，我戴了口罩和帽子，只露出一雙眼睛，為了保險，我還刻意把眼睛也化得小了些，確保他認(rèn)不出我。
畢竟當(dāng)年是我甩了他，真要認(rèn)出來，說不定本來都要松口的，看到我就反悔了。
5、
跟陳宴初見面的地點是一家肯德基店，因為他還帶著小蝙蝠俠，小蝙蝠俠要吃肯德基。
「你要吃點什么嗎？」
陳宴初還算紳士地問我。
我看著吃得滿嘴流油的小蝙蝠俠搖搖頭，「不用了?！?/p>
陳宴初還是給我點了一杯可樂和一份薯條。
我迫不及待進(jìn)入正題，把自己事先在家演練的臺詞對他說了一遍。
陳宴初一直神色淡淡地聽我發(fā)言，時不時瞟一眼一旁專心吃東西的小蝙蝠俠。
我陳述完以后，緊張地等待他的回復(fù)，有些口渴，便將口罩微微掀起來，能把吸管塞進(jìn)嘴里就行。
陳宴初開口了：「你也不必時時戴著口罩，畢竟你還沒那么火?！?/p>
他說完之后，小蝙蝠俠也在椅子上跪坐起來，直勾勾地盯著我軟軟糯糯地道：「柚子阿姨你今天的眼睛好奇怪，這樣就不像媽媽了?！?/p>
我被一口可樂狠狠嗆住，咳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陳宴初好心遞給我一張紙，然后問小蝙蝠俠：「她什么時候像你媽媽了？」
我也丟給他疑惑的眼神：對??！我怎么可能像你媽媽！
小蝙蝠俠眼珠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，沒說話。
我停止了咳嗽，繼續(xù)問陳宴初：「陳先生，你看我剛說的——」
就在這時，旁邊跑過幾個熊孩子，把我的包包撞落在地。
我彎身去撿，緊接著，我的口罩被人一把扯下。
我驚訝地盯著眼前得意洋洋的小蝙蝠俠，他小手晃晃口罩，沖陳宴初說：「爸爸你看，她就是像媽媽吧！」
我后知后覺地伸手擋臉，但已經(jīng)晚了。
我僵硬地?fù)炱鸢鹕?，垂著頭眼神飄忽，不敢直視陳宴初。
他安靜了好一會兒，才淡聲對小蝙蝠俠說：「過來坐好。她不像你媽媽?！?/p>
小蝙蝠俠不服氣：「她跟照片上的媽媽明明就長得一樣！就是今天眼睛小了點兒。」
我：……
忍不住好奇抬眼，和陳宴初對視了個正著。
他意味不明地扯扯唇角，語氣訝然：「是你啊。」
只是眼神里沒有半分驚訝的意思。
好像早就知道是我。
我還在想小蝙蝠俠的話，他為什么說我像他媽媽？
難道，陳宴初后來找了一個跟我很像的對象？替身文學(xué)？
反正我是可以確定我絕對沒有跟他生一個兒子的。
好像有什么細(xì)節(jié)被我捕捉到，我問小蝙蝠俠：「你一早就覺得我像你媽媽，所以才給我刷那么多禮物是不是？」
小蝙蝠俠眼神閃了閃，也不知道在躲避什么，不情不愿地點了下頭。
「你怎么會知道我長什么樣子呢？我直播一直沒露過臉啊。就因為我眼睛像？」
小蝙蝠俠搖搖頭：「你有一次吃泡面的時候沒戴口罩，我看見了?！?/p>
我：……
那應(yīng)該是剛開始直播間沒什么人，可以放肆摸魚的時候……
注意力重新轉(zhuǎn)回陳宴初臉上，我尷尬地笑了笑：「好巧啊，呵呵。」
陳宴初也扯了下唇：「是很巧?！?/p>
「那什么，你看這都是一場誤會，我也真沒不良傳導(dǎo)你兒子，是他覺得我像他媽才給我刷禮物來著?！刮液裰樒ふf，「再加上咱們也相識一場，你看這退款金額能不能給我減減？」
陳宴初慢條斯理地喝了口可樂，十塊錢的可樂愣是被他喝出高級紅酒的感覺，然后緩緩?fù)鲁鰞蓚€字：「不能?！?/p>
我的臉垮了。
「陳宴初，你該不是記恨我以前甩了你故意報復(fù)我的吧？」
6、
我合理懷疑。
陳宴初挑眉：「那你也太會臆想了?！?/p>
「爸爸，你就不要罰媽媽錢了，看在她這么窮的份上，就原諒她吧。」
小蝙蝠俠拉拉他爹的袖子，又轉(zhuǎn)頭看看我，大大的眼睛滿是愛意，「我都原諒她了?！?/p>
我震驚地瞪大眼，怎么這就叫上媽媽了？？？
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，難不成，我真的跟陳宴初生了個兒子，我失憶了？？？
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，陳宴初說：「別亂想，他跟你沒關(guān)系?！?/p>
我稍稍松口氣。
然后小蝙蝠俠又幽幽道：「你不用再騙人了爸爸，她就是媽媽。你就聽我一回，別罰她錢了，她欠你的以后就從我的零花錢里扣吧！」
我清晰看見陳宴初額角突突猛跳了幾下。
我也沒想到小蝙蝠俠居然能說出這種話，一時不知該感動還是什么。
「你去那邊玩會兒，我要跟這位阿姨單獨談?wù)??！?/p>
小蝙蝠俠不樂意，但陳宴初眼神一冷下來，他立刻就跳下椅子跑走了。
別說，他臉色一變，我都得咽咽口水。
只剩我們兩人，我到底沒忍住八卦：「他媽媽不在身邊嗎？」
「嗯，跑了?！?/p>
跑了？！
難怪戾氣這么重。
我不由投向他一個同情的眼神。
陳宴初嘴角抽了抽，語氣森然：「左柚，你再用這種眼神看我，我要追加賠償款了。」
我立刻收斂眼神。
回歸今天的正事，我扶了扶眼鏡，「那，你兒子都說可以幫我還了，你看能不能給我減些？我也不貪心，車子我賣了之后錢也給你，你就把剩下的再給我減了就行?！?/p>
「多年不見，你的臉皮確實厚了不少啊?！龟愌绯踵托σ宦?，「你憑什么以為我會對一個拋棄過我的人大發(fā)善心呢？」
……
跟陳宴初談崩了。
他果然是記恨我甩了他。
再加上他兒子的媽也丟下他們跑了，他對這件事情的容忍度肯定更低了。
早知道當(dāng)初我就應(yīng)該作一作，讓他甩了我。
這樣的話，我還能以一個受害者的姿態(tài)博取一下他的同情。
我哀嘆一聲倒在床上，難道真的要把我的小房子賣了嗎？
好像也沒別的辦法了。
我找了房屋中介，盡快把我的房子掛出去。
為了這檔子事，我這些天也沒再直播了。當(dāng)然，以后我也不打算再干了，這次的事件證明我是沒有當(dāng)網(wǎng)紅走捷徑暴富的命。
房子掛出去才一天，就有買家要來看房。
但我沒想到，來看房的竟然是陳宴初。
真他媽是冤家路窄?。?/p>
「陳宴初，你確定你不是故意的嗎？」我咬牙問。
陳宴初從容地道：「我可以馬上離開。」
說著，他真轉(zhuǎn)身就要走。
「等等——」
我的嘴比腦子快。
等他轉(zhuǎn)過身來，我咬牙問：「那你要買嗎？」
陳宴初環(huán)視了一圈我的屋子，「三百萬?！?/p>
「三百萬？！我掛牌是三百四十萬！我當(dāng)初買的是三百八十萬！而且現(xiàn)在這房子我還精裝了！」
「你可以去查查現(xiàn)在的房價，我開的價格應(yīng)該是合理的，你能接受就談，不行就算了?！龟愌绯跽f話理智極了，「我要提醒你一下，如果三天之內(nèi)我的退款還沒到賬，我有權(quán)追溯違約金了?！?/p>
我：……
真狠啊。
是一丁點都看不出當(dāng)初跟我濃情蜜意的影子了。
我攥緊拳，垂下頭不情不愿道：「我賣?！?/p>
陳宴初眼神晦澀地看了我很久，忽然問我：「你很不想賣房子？」
廢話，這是我工作多年的全部心血，裝修也費了我很多精力，這是我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家，現(xiàn)在還要把我的家折價賣出去，我能想嗎？！
「我可以給你一個不賣房子的方案?！顾终f。
我立刻抬眼：「什么？」
「幫我照顧陳熠安三個月，如果照顧得好，剩下的錢我可以給你減了?！?/p>
「陳熠安？」
是誰？
「我兒子?！?/p>
小蝙蝠俠啊……這聽起來確實是個劃算的交易，但——
「為什么？」
「我最近工作忙，沒時間顧上他。再加上，他很喜歡你，或許能聽你的話?！?/p>
頓了頓，陳宴初又說：「你可以考慮一下——」
「我答應(yīng)?！?/p>
這穩(wěn)賺的交易，還有什么考慮的？
陳宴初怔了怔，而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下：「左柚，你的骨氣和自尊呢？」
7、
我茫然，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說這個。
「以前就連一杯奶茶的錢，你都會想盡辦法還給我?！?/p>
我愣了一瞬，也笑起來：「那個時候年紀(jì)小不懂事，就覺得喜歡你呀，舍不得占你一分便宜?，F(xiàn)在不一樣，帶三個月孩子就能保住我的房子車子和錢，骨氣和自尊算什么呢？」
我的話不知怎么好像觸怒了陳宴初，他的神色霎時沉下來，涼涼丟下一句：「明早六點來我家，送他去上學(xué)?！?/p>
給陳宴初帶孩子是真的沉浸式帶孩子，我這三個月都得住在他家。每天接送他上下學(xué)，輔導(dǎo)他做作業(yè)，督促他睡覺吃飯等等瑣事。
我揣測過很多種陳宴初的意圖。
然后發(fā)現(xiàn)，他是真的很忙，即便在同一個屋檐下，我也很難看到他的身影。不是在出差，就是在出差的路上，不是在加班，就是在準(zhǔn)備要加班的工作。
我以為我當(dāng)社畜的時候已經(jīng)被壓榨得夠狠了，看陳宴初這忙得腳不沾地的狀態(tài)，我那算是小巫見大巫。
小蝙蝠俠也是真的喜歡我，聽他家里的阿姨說，這家伙平時調(diào)皮搗蛋得很，只有陳宴初能治他。陳宴初如果不在，那就是一個混世大魔王。我在的時候，他乖得不像話，從來不惹事，還會貼心地對我噓寒問暖。
唯一就是晚上非得跟我一起睡覺讓我很不適應(yīng)。
畢竟他是陳宴初跟別的女人的兒子，我唯一喜歡過的男人和別人生的孩子，我要是跟他太親密了，是不是也很奇怪？
「安安，我真的長得跟你媽媽很像嗎？」
這晚給小蝙蝠俠講睡前故事的時候，我忍不住問道。
小家伙用力地點點頭，然后神秘地沖我說：「等我一下?！?/p>
他跳下床噠噠跑出去，過了會兒，拿著一個舊手機(jī)回來了。
他把手機(jī)打開，獻(xiàn)寶似的遞給我：「你看，是不是跟你長得很像？」
我看著手機(jī)屏幕上的照片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。
這他媽不是像，這就是我啊！
是我大學(xué)時期的照片，手機(jī)上的這一張應(yīng)該是我跟陳宴初一起在圖書館的時候他拍的我，記得那個時候還當(dāng)著我面設(shè)置成手機(jī)屏保來著。
這么多年了，這手機(jī)還沒壞呢？
這么多年了，這屏保還沒換呢？
這么多年了，我還憑空冒出一個兒子？
「你確定這個人是你的媽媽嗎？」我問。
小蝙蝠俠用力點頭，然后反問我：「你確定你不是我的媽媽嗎？」
我……不是很確定……
于是在小蝙蝠俠睡著之后，我來到客廳，在沙發(fā)上躺下，打算蹲守陳宴初回來，好好問個究竟。
半夜，感覺有濕熱的呼吸拂在我的臉上，癢癢的。我以為是小蝙蝠俠，下意識伸手去摸他的臉，不料摸到了對方的嘴，溫?zé)岬拇桨曩N在我的掌心，那呼吸也明顯急促了幾分。
感覺到不對勁，我猛然驚醒，入眼的，是蹲在我身前的陳宴初。
我連忙收回手，蹭地坐起來，我身上蓋著的是他的衣服，隨著我的動作滑落在地。
我俯身去撿，聞到他身上的酒氣。
「怎么不去房間里睡？」
陳宴初啞聲問。
「我想等你回來，問你一點事情來著?！?/p>
「想問什么？」
「那個……陳熠安的媽媽到底是誰?。俊?/p>
陳宴初沒說話。
我莫名有些局促，解釋道：「他今天拿了你的手機(jī)給我看，那個屏保的照片還是、還是我大學(xué)時候的照片，他非常堅定地說那是他的媽媽……」
「所以我在想，有沒有可能我真的跟你生了個兒子，我失憶了或是啥的……當(dāng)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，我就是有點好奇這是怎么回事?！?/p>
陳宴初還是沒說話。
「算了，你不想說也沒關(guān)系——」
「你希望是嗎？」
陳宴初突兀地開口。
「什么？」
「你希望他是你的兒子嗎？」
陳宴初直勾勾地盯著我，眼角猩紅，瞳孔好似一汪深沉的漩渦，要將我吸進(jìn)去。
我的心跳開始加速，不知是被他看的，還是被他的話嚇的。
什么叫我希望他是嗎？
「這、這跟我希不希望沒關(guān)系，我就是覺得奇怪。他如果真是的話，那我肯定得負(fù)責(zé)任，他要不是的話，我也好放個心嘛?！?/p>
「你想怎么負(fù)責(zé)任？」
我：……
在我還在認(rèn)真思考怎么負(fù)責(zé)的時候，陳宴初忽然低低笑出聲，是重逢以來，我第一次看他真正的笑。
在我不明所以的目光中，他緩緩伸手勾住我的頭發(fā)，一圈一圈纏繞在指尖，又松開，如此反復(fù)。
8、
「你真是個矛盾的人，有時很可愛，有時很不可愛?！?/p>
我嘴角抽了抽，無語凝噎。
大哥，你要不醒酒之后再聽聽你在說什么？
看他醉成這樣，應(yīng)該是問不出什么有用的話了。
我想將我的頭發(fā)解救出來回去睡覺，他另一只手卻忽然摟住我的腰身將我往前一帶，猝不及防地吻住我。
說不上是一個正常的吻，更像是發(fā)泄，或許是他僅存的一絲理智使他沒有用力撕咬我的唇。
我能感受到他的恨意。
我應(yīng)該推開他，甚至可以給他一個巴掌，再索要精神賠償。
但我什么都沒做，默默承受他這個宣泄的吻。
好一會兒，他緩緩松開我，抵在我唇邊喃喃：「左柚，你是真狠啊?！?/p>
我心房微顫。
我從未想過對他狠啊，我一直都只是對自己狠罷了。
他離開我，還可以擁有很多個左柚。
我離開他，就再也遇不到這樣一個陳宴初了。
「我困了陳宴初，回去睡覺吧?！?/p>
「嗯?！?/p>
我那加速的心跳持續(xù)了很久。
我滿腦子都是陳宴初，過去的、現(xiàn)在的，被我刻意埋藏的記憶和思念在今夜噴涌而出，擾得我難以安眠。
次日，我頂著兩個黑眼圈領(lǐng)著小蝙蝠俠下樓吃早餐。
陳宴初竟然也在。
他那黑眼圈也不比我好多少。
昨晚的情景又浮上來，我耳朵有些發(fā)燙。反觀陳宴初，依然是那副翩翩公子哥兒的從容模樣。
他果然是喝醉了，怕是忘了自己發(fā)了瘋。
小蝙蝠俠難得能跟他爹一起吃個早餐，開心得很。再加上陳宴初說今天親自送他去學(xué)校，更是巴不得竄上天去。
「那我今天是不是可以不去了？」我問。
「不行！」
說話的是小蝙蝠俠，他委屈巴巴地看著我：「你又想拋棄我了嗎？！」
我：「……我去。」
送他去學(xué)校的路上，小蝙蝠俠一直跟陳宴初叭叭叭，說這些天跟我在一起的各種事情。就倆我睡覺說了想吃雞腿的夢話都被他給抖摟了出去。
我明顯看到陳宴初的嘴角上揚(yáng)了。
他在嘲笑我！
真該死啊！
送完他之后，陳宴初也沒急著開車走。
而是對我說：「你想知道他媽媽的事？」
我點點頭：「是啊。」
「我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，但我說完之后你也得滿足我的一個好奇心。」
「沒問題！」
我答應(yīng)得很爽快，畢竟這件事已經(jīng)讓我抓心撓肝許久了！
「陳熠安不是我的兒子。」
？？？
「他是我哥的兒子。在他一歲多的時候，我哥出車禍去世了，他媽很快找到了一個新的男人，因為對方不愿意她帶著孩子嫁出去，她就把陳熠安丟給我了。我們簽了協(xié)議，以后陳熠安和她沒有任何關(guān)系。所以某種程度上，陳熠安是沒有媽媽的。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，記事起就一直把我當(dāng)成他父親?！?/p>
原來是這樣……
「那他為什么會覺得我是他媽媽？」
「可能是看到了我手機(jī)里的照片，那是我的生活中唯一出現(xiàn)的女人，就認(rèn)定是他媽吧?！?/p>
他說得云淡風(fēng)輕，但空氣里莫名彌漫出微妙的氣息。
我輕咳一聲，轉(zhuǎn)移話題：「你想滿足什么好奇心？」
陳宴初這才轉(zhuǎn)頭來直視我，眼神很認(rèn)真，認(rèn)真得我都有些緊張了。
「你當(dāng)初跟我分手，真是因為膩了？」
「……不是。」
他的目光更加銳利，「那是因為什么？」
「這算是第二個好奇心了?！?/p>
陳宴初：……
9、
自那天起，我和陳宴初之間的氣氛變得若有似無的曖昧。
我好像明白了他的心思，但又不完全確定。
即便確定了，那又怎么樣呢？
當(dāng)初的鴻溝，如今也沒有消散。即便是奮斗多年，我依舊沒有實現(xiàn)階級跨越。
唯一不同的是，我現(xiàn)在臉皮變厚了，沒那么容易自卑了。
但我跟陳宴初依舊是兩個世界的人。
三個月一到，我和他又將回到兩條平行線上。
在我收拾東西要離開的那天，陳宴初問：「我還有什么方式能留下你嗎？」
他直白的話來得很突兀，我愣了好一會兒。
「你沒必要留下我?！刮覜_他揚(yáng)起一個笑臉，「陳宴初，即便沒有我，你這些年依舊過得很好不是嗎？」
我平庸的存在，也不會讓你的生活錦上添花。
陳宴初目光晦澀地凝視著我：「我大概猜到你為什么離開我。我只是不想承認(rèn)，你對我的感情那么脆弱，脆弱到不愿問一句我的想法，就單方面選擇放棄?！?/p>
我愣住，一時失語。
我費盡心思掩藏的自卑和怯懦，被他這樣輕而易舉地戳破。
「我就想問問，這一次，你依舊打算這樣離開嗎？」
我沒有回答陳宴初的問題，可以說是頗為狼狽地逃走。
這三個月的時間，好像是老天看出我對陳宴初的念念不忘，獎勵給我的。
即便我拼命給自己洗腦，也還是不得不承認(rèn)，我喜歡陳宴初。
或許不管時隔多年我再見他，我依舊會喜歡他。
我也想試圖勇敢地去占有他，可這股勁兒卻不知該往哪里使。
所以我總想著，不要去期待，失去或許比擁有更輕松。
真的更輕松嗎？
我又回到了剛剛跟陳宴初分手時的狀態(tài)，魂不守舍，行尸走肉。
失去并不會讓人輕松，會加劇心痛。
過了一周左右，這天，我的門被人粗暴敲響。
我以為是外賣，頂著喪氣的臉不爽地去開門，沒想到來的竟然是陳熠安。
小家伙眼睛紅紅的，一看見我就哭出來，小拳頭軟趴趴地砸我的腿：「你這個壞女人，為什么又要拋棄我們？！」
我的心一下就破防了。
他是真的把我當(dāng)成他的媽媽了。
我很心疼他，可是，我畢竟不是他真正的媽媽呀……
忽然又想起陳宴初說的那句：你希望他是嗎？
那個時候，他是在暗示我什么嗎？
我把陳熠安抱進(jìn)屋好生安撫，「我沒有拋棄你呀，我只是不跟你們住在一起而已。你想我的話，雖是可以找我玩兒呀。」
「你這里這么小，有什么好的？為什么不跟我一起住大房子？」
我：……
陳熠安是偷偷跑出來的，也不知道是怎么得到我住的地址。陳宴初要是發(fā)現(xiàn)他不見了，應(yīng)該會急壞了。
我給陳宴初發(fā)了信息，告訴他孩子在我這兒。
一個小時后，陳宴初便趕到了。
他臉色很憔悴，眼里布滿紅血絲。
看到我也沒有只言片語，只是越過我沉聲喚：「陳熠安，過來?！?/p>
陳熠安不樂意，委屈巴巴地說：「把媽媽一起帶回去吧！」
「過來！」他低斥。
陳熠安嚇了一跳，打了個哆嗦，不情不愿地走過去。
在他們轉(zhuǎn)身離開之際，我叫住他：「陳宴初?！?/p>
他頓住腳步，沒回頭，
「跟你比起來，我窮，是個俗人，很平庸，腦子也不如你好。人家都說好的感情，是會幫助彼此變得更好。你已經(jīng)很好了，我好像不能再給你什么幫助，你值得更好的，所以我選擇放棄。」
陳宴初沉著臉轉(zhuǎn)過臉，冷冷道：「這些我已經(jīng)知道了，你不用再重復(fù)?！?/p>
「這只是我的想法，那你的呢？」
他一怔，眼神變得復(fù)雜起來，好一會兒才幽幽道：「你終于舍得問我的想法了?！?/p>
「嗯……」
陳宴初逼近我：「我的想法，就是我自始至終只想要你左柚，除了你不愛我，別的問題都不是問題?！?/p>
「那……你愿意把我退給你的禮物錢再刷回給我嗎？」
……
可能我是浪漫過敏吧。
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在那個時候說出那樣一句話。
正常情況下，我應(yīng)該也會說一句浪漫的表白。
我太離譜了。
陳宴初顯然誤會了我的意思，留給我一個冷漠受傷的眼神，帶著陳熠安決絕離去。
看那架勢，應(yīng)當(dāng)是想徹底跟我了斷了。
我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了一晚上，思考著要不要跟他再解釋一下？怎么解釋？
我那句話雖然有點歧義，但我本意是一個示好的臺階來著。怪就怪感情經(jīng)驗太少，最近段子又講太多，養(yǎng)出職業(yè)病了。
但我沒想到次日一早竟收到了陳宴初的消息。
10.
陳宴初：「什么時候開播？」
我：「什么？」
陳宴初：「我現(xiàn)在有時間，快開播?！?/p>
我一夜沒睡好，腦子還是懵的，見他催得這么急，也沒細(xì)想就上了號。
那個熟悉的 ID 又出現(xiàn)了。
一來就二話不說刷禮物，一下子就刷了差不多五百萬！
我瞌睡都嚇沒了，頂著亂糟糟的頭發(fā)大喊：「停下停下陳宴初！你這是干什么？！」
陳宴初的動靜一下把我的直播間送到前排，進(jìn)來了許多吃瓜群眾，我之前的運營發(fā)現(xiàn)我開播了，也來到我直播間。
看到這個場面，在彈幕里說：這啥情況？！這個蝙蝠俠小朋友又盜刷他爸的錢了？！
陳宴初停止了刷禮物，抽空打了個字：我是她男朋友。
運營：別中二了！我們要通知你爸了！
……
我的直播間因為涉及未成年刷禮物被強(qiáng)制下了線，運營應(yīng)該是給陳宴初打過電話了，所以再撥通我電話的時候十分激動。
「臥槽什么情況？！剛剛給你刷禮物的真是那小蝙蝠俠的爹？！」
我摳著手指頭：「好像是吧……」
「發(fā)生了什么？？他為什么那么豪橫地給你刷禮物？？」
「不、不知道啊……」
「哦~我明白了，可以啊你左柚，難怪消失了這么久，是去干大事了啊！我以為你最多能讓人家給你減免一點兒退款，沒想到你直接把人給拿下了??！」
這事情發(fā)生得突然，我也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，一時也跟他解釋不清楚。這時，陳宴初的電話打了進(jìn)來，我便找借口掛了運營的電話，匆忙接起。
電話接通后，我倆沉默了十幾秒，最后陳宴初率先開口：「可以了嗎？」
「可以什么？」
「你不是說我把你退你的禮物刷回給你就……」
我心下明了，故意逗他：「就什么？」
陳宴初不經(jīng)逗，明顯急了：「左柚！」
「好吧好吧，我昨天是那個意思來著，但你不是甩臉就走了嗎？」
陳宴初輕咳一聲，語氣難得支吾，「我當(dāng)時，沒反應(yīng)過來?！?/p>
「那你當(dāng)時沒有抓住機(jī)會，我現(xiàn)在可要重新考慮了?！?/p>
這話說完，對面沉默片刻，然后突兀地掛了電話。
我瞪著手機(jī)心里一個咯噔：難道傲嬌過頭了？
也是啊，陳宴初那么驕矜的一個人……
忽然，門鈴響了。
我看到陳宴初長身玉立站在我家門口的一瞬間，腦袋又卡殼：「你怎么來了？」
「考慮好了嗎？」
我下意識搖搖頭。
陳宴初抬腕看了看時間，「再給你三分鐘能考慮好嗎？」
我繼續(xù)搖頭。
他一挑眉，應(yīng)該也看出我故意的成分，「那你繼續(xù)上號，我繼續(xù)給你刷禮物?！?/p>
「我的號被強(qiáng)制下了，一時半會兒上不了。而且，你瘋了嗎陳宴初，怎么問都不問我一句，二話不說就刷那么多錢？那平臺還要分一半呢！多虧??！你趕緊聯(lián)系平臺說是你兒子盜刷你的錢，讓平臺退款給你，我也趕緊聯(lián)系一下公司——」
陳宴初一把抽出我的手機(jī)揣進(jìn)他的口袋，「不用，本就是給你刷的。這樣也有助于你的流量起來，以后直播觀看人數(shù)會多一點。這些現(xiàn)在都不是重點，重點是——」
重點是？
陳宴初將我扯進(jìn)懷中，單手死死禁錮住我的腰，一手捏住我的下頜迫使我直視他。
不痛，但足以讓我動彈不得。
「左柚，考慮好了嗎？」
「陳宴初，你是不是想讓我?guī)湍銕Ш⒆影?？?/p>
啊，瞧我這張不解風(fēng)情的破嘴！
陳宴初意外地挑眉，然后氣笑了，銳利的眼神凝視著我一字一句道：「需要你的人從來都是我，和別人無關(guān)。陳熠安也不過是我用來留住你的一顆棋，照顧他的人有很多，我可舍不得把你分給他。」
已經(jīng)水泥封心多年的我，輕易就能被陳宴初的三言兩語撩得面紅耳赤。
雙手抵在他的胸口，訥訥道：「陳宴初，你還是把錢要回來吧，分一半給平臺太虧了，你要真想花錢，還不如全轉(zhuǎn)——」
剩下的話被陳宴初盡數(shù)封在口中，把我本就發(fā)熱的腦子撩撥得越發(fā)暈乎。
好一會兒，他微微松開我，抵著我的唇瓣啞聲又問了一遍：「所以，考慮好了嗎左柚？」
「嗯?！?/p>
他喉結(jié)劃出一道鋒利的弧度，嗓音愈發(fā)喑啞：「考慮好什么？」
我摟住他的脖子主動送上唇：「考慮好，再愛你一次，陳宴初?！?/p>
番外、
我和陳宴初結(jié)婚了。
準(zhǔn)確來說是閃婚，理由是他沒有安全感，怕我腦子一抽又甩手走人，如果結(jié)了婚，想分開的話至少還有 30 天冷靜期。
我尋思都這么大年紀(jì)了，哪還跟小女生一樣折騰，想說不用這么著急，結(jié)婚畢竟也是一件人生大事。
但當(dāng)陳宴初把資產(chǎn)轉(zhuǎn)讓協(xié)議擺在我面前時我果斷答應(yīng)了他的求婚。
實在是他給的太多了，成年人嘛，不跟錢過不去。
婚后我又搬進(jìn)了那棟大房子，不過這次是以女主人的身份。
我也從和小蝙蝠俠睡，變成了和他爹睡。
半夜，我從陳宴初的懷里翻了個身，迷迷糊糊睜了下眼睛，看見陳熠安竟站在床邊虎視眈眈地瞪著我們，嚇得我驚呼一聲。
陳宴初下意識摟緊我，安撫地拍拍我的背，起身打開燈，沉聲質(zhì)問：「陳熠安，你在這兒干什么？」
陳熠安癟癟嘴，委屈巴巴道：「為什么媽媽不跟我睡了？」
陳宴初冷笑一聲，「她現(xiàn)在是我老婆，當(dāng)然得跟我睡。你也只能找你的老婆一起睡，明白嗎？」
陳熠安似懂非懂地眨眨眼，跟他爹對峙片刻，敗下陣來，不情不愿地回去了。
我有些不忍，跟陳熠安說：「要不我還是去哄他睡覺吧。」
陳熠安大手緊緊錮著我的腰，嗓音喑啞慵懶：「不可以，快睡。」
……
婚后陳宴初好像變得不忙了，幾乎每天下午六點左右就到家，不光如此，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竟然時常下廚。
他的變化讓陳熠安也很開心。
只是在飯桌上，他挑挑選選著食物，不解道：「爸爸，為什么都沒有我愛吃的菜？你是不會做嗎？」
我心虛地低下頭，陳宴初每次做的都是我愛吃的菜……
我輕咳一聲，柔聲對陳熠安說：「你以后愛吃什么告訴我，我給你做好不好？」
陳熠安眉開眼笑，剛要說，被陳宴初打斷：「怎么不問我？」
他眸色沉沉地盯著我，帶著淡淡的不悅，是真情實感在跟陳熠安爭風(fēng)吃醋。
我：……
目前沒有生活的壓力，我便還是暫時放棄設(shè)計狗的工作，繼續(xù)開著我的直播講段子。我的粉絲在穩(wěn)步上漲，也多了很多給我刷禮物的人，只是「蝙蝠俠他爹」榜一大哥的地位無人撼動。
這天晚上，陳宴初在書房加班，我在臥室開直播。
那個熟悉的名字進(jìn)了我的直播間，然后開始狂刷禮物。
我著急忙慌下了播，沖進(jìn)書房斥道：「不是說了平臺要分一半錢，讓你別給我刷了嗎？！那么想打賞我直接給我轉(zhuǎn)賬就好了呀！」
陳宴初抬眸看我，眼神茫然無辜。
陳熠安瑟瑟縮縮地走進(jìn)來，「是我刷的。」
他不安地看著我：「媽媽，你不開心嗎？」
我的脾氣一下就沒了，抱著他輕哄：「沒有噢，我沒有不開心噢?！?/p>
陳宴初抽走陳熠安手里的手機(jī)，「這次就算了。以后不許再干這種事。」
末了，又補(bǔ)充道：「錢只能花在你媽身上，知道嗎？」
陳熠安忙不迭點頭。
等他出去后，我跟陳宴初商量要不讓平臺把錢退回來，陳宴初財大氣粗地說：「花出去的錢不需要退?！?/p>
「那你當(dāng)初怎么死活要讓我退？？？」
陳宴初斯文一笑：「不然你怎么成為我老婆？」
我震驚：「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？？沒見面之前就知道？」
陳宴初將我拉到他腿上，一邊親吻我的鎖骨一邊低低道：「陳熠安都能認(rèn)出來，我怎么會認(rèn)不出來？只露一雙眼睛，我也能知道那是你?！?/p>
（全文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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